敵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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敵意
“小姐，或許是只貓兒躲到這邊撞到了花瓶也不一定。”平兒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，從旁寬慰道。
我想起之前母親在房裏的奇怪神態，總覺得隱隱有些不安，不過轉念一想這樣的胡思亂想在眼下實在沒有什麽意義，也便暫時做罷。
一切收拾停當後，我決定聽從平兒的建議，先去拜見我那父親大人，聽平兒說父親如今擔任著越騎校尉一職，，執掌越騎，在大司馬王鳳麾下很受重用，而這王鳳則是當朝皇後的長兄，而我父親受了這國舅爺的賞識，無疑更顯尊榮，用現代的話通俗理解儼然一個比較得志的步兵中層首領。據平兒說他平日並不常常在家，府中大小內務都是母親一手打理。碰巧今日是父親每旬從校場回來的日子，穿到前院不出意外的話便可以在大堂見到他。
我跟在平兒的身後，一路打量著這陌生的校尉府，雖說不是多麽的闊大奢侈倒也分著前後東西，各個院所錯落有致建於其中，而我居住的是後院最為精巧幽靜的憐月閣，單看這獨一份的安置，就可瞧的原主人班小姐真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了，也罷，這樣的寵愛如今歪打正著被我得來了，我也不能不思報答，就暫時代她盡盡孝好了，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只是在這邊逗留還有機會穿回去。
這樣想著不知不覺中已經轉過了好幾個回廊，邁過花廳，終於到了父親平日休息的廳堂。一眼瞧著上方正首端坐著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，著一身似乎是剛剛換下的深色圓領袍衫，標準的國字臉，整個人看上去不怒自威，我略一思量，按照平兒教的禮儀盈盈下拜：“恬兒給父親大人請安。“
上首的男子顯是平日裏威嚴慣了的，只淡淡受了禮，便略微點頭示意我坐下。說起西漢這坐的規矩啊，真心不是多麽的人道主義，得跪著做，屁股壓在腳後跟上才算標準。這幾日在自己屋裏隨意慣了，猛地出來差點都忘了這些辛苦學到的東西，要不是平兒在一旁小聲提醒，可就是個不敬之罪啦！
如今看我這父親大人的樣子，也不是個話多的主啊，不過或許到底是骨肉親情，終於還是出聲問候了幾句病情：“聽說你前些日子病了，你母親特意延請了李大夫來診治，如今可是好了？”
“勞父親關懷，如今外傷已好的差不多了”我按照之前編好的說辭又將病後失憶的原委答了一遍，末了不忘添兩句平兒教我的什麽孩兒不孝害高堂惦念雲雲。
父親大人看樣子還是略有疑惑，皺了皺眉：“李大夫的醫術素來很好，你這失憶之癥難道真的就束手無策，雖然不指著你和你的哥哥們一般建立功業，什麽都不記得也終歸不妥。”
“老爺，李大夫說是高燒傷了腦部，一時損了記憶，想來仔細調養，小姐會慢慢想起來的。”一旁的平兒細心的補上了一句。
“也罷，你自幼時便被夫人帶在身邊，這兩年又被指給小姐了近身侍候，以後凡事該更盡心些才是。”看樣子平兒在這府裏也還是有幾分地位的，我偷看了她一眼，平兒卻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應下不再多語了。
不過父親似乎也沒有打算再繼續追問，只囑托我好生養著身體便不在多言。如此甚好，今天的這場見面蒙混了過去，也算正式奠定了我在這裏的合法性，往後的日子不必再提心掉膽擔心為人視作異類。
只是眼見著我那爹爹說完話就開始自顧自捧書飲茶，屋裏氣氛實在無聊，真想趕快找個借口推辭走人啊，此時卻迎面進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，身穿灰白銀絲戰袍，腳著一雙獐皮穿靴，帶弓插劍，濃眉炯目，頗有幾分武將的英姿，細瞧之下，眉眼間和我那“父親大人’很是相像。
估摸著該是哪位大哥了，正要起身拜見，卻聽得父親道：“恬兒，這是你大哥，前段日子奉旨出京巡防去了，今日剛剛回來，想來你也一並不記得了，還不快去拜過！”這話聽到我耳裏心裏面不由生出點小歡喜，看來這父親大人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相處，知道我失憶便這樣提醒一二，心裏還是有我這個女兒的哈。
想到這兒我也便準備拜我那兄長，卻被對方爽快一攙：“都是自家兄妹，哪裏用著著這麽多禮數，倒是聽說妹妹大病初愈，要好好將養才是。”
我本就討厭這些繁文縟節，只是出來時平兒叮囑我近日臥床害眾人掛念，莫要疏了禮數才左拜右拜作溫良嫻淑狀，如今見了這哥哥不拘小節自是歡喜，於是又回到位上笑盈盈坐著。那哥哥見我如臨大赦的樣子，先是疑惑後來想必想起來我失憶的事，爽朗一笑：“三妹失憶之後倒是活潑了許多!”
我正想著已經收斂這麽多也還能叫活潑呢，卻聽的一陣笑聲，一瞧竟又進來兩人，前面的是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男孩，個頭與我相仿，一臉的稚氣欣喜。後面的一個年紀應比我稍長，只見他身材頎長，著一身白衣，持著扇子，面如冠玉，嘴角噙笑，當真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樣。 大哥班伯方才已識，我心中思量，想必眼前的二人便是我二哥班游和小弟班稚了。正準備上前見禮卻被那班稚一手拉住：
“三姐三姐，你如今可算大好了，要不是母親擔心我吵著你養病，讓我隨二哥去姑母家拜壽，我一定在家陪著你好起來。”
小孩子的熱情總是讓人溫暖，我忍不住想去摸摸小孩子的額頭，手臂擡起才想起自己並不是個二十幾歲的成人，只是大他一歲的阿姊呢。這樣的認知讓我忍不住失笑，卻不想這一舉一動已全被我那二哥看了去：
“三妹在想什麽，可否道與二哥聽聽？”
我瞧這二哥衣冠楚楚的模樣，想來就是書裏那種溫良儒雅的好哥哥了，我的福氣還真不錯，兩個哥哥一個魁梧一個貌美。可事實證明我不僅判斷失誤，還錯的很離譜，你看不等我開口，我這好二哥就搖著扇子開始自問自答了：“哦-，我知道了，三妹一定在想怎麽還你二哥我的銀子吧，放心，你慢慢還，二哥是不會把你拿銀子接濟江生的事說出去的。”
一番話說出口，堂上眾人都吃了一驚，紛紛向我投來疑問的目光，再看看面前的始作俑者，居然一臉看好戲的模樣，我實在是無語了，這都什麽跟什麽啊，趁我“失憶”敲詐一筆也就罷了，還憑空冒出一個江生，我還生姜呢，難不成未來的才名遠播的班姑娘這麽小就有了心上人，還上演了一場牡丹亭的戲碼？
沒等我繼續發揮想象力，一邊的班稚接了話：“二哥你就別提了，三姐忘了那木頭也好，你還提他作甚？”
呃，我親愛的弟弟，你確定你是在幫我，你這二哥分明就是有意暗示我和那姜生怎麽的，你再來這麽一說，這不是坐實添亂麽
果不其然我那父親大人臉色當場就冷下來了，我一看暗叫不好，先不論那姜生到底是何方神聖和我有什麽糾葛，眼前打緊的是安撫我這老爹啊，要知道在重視禮教貞潔的古代家庭，女兒家的清白可比性命還重要，縱使我以失憶托詞，若真是證明我之前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，也是一樣要重懲的。怎麽辦怎麽辦，正在心亂如麻急對策的時候，眼角一掃，心裏當下安定，我的救星來了。
這救星不是別人，正是“我娘”，校尉府的大夫人，我爹娶了兩房，我那狀似無害的二哥便是二夫人所出，只不過據平兒說我爹素來懼妻，對我這娘親可以說是言聽計從，這二夫人也只是一次酒後亂性得來的，平日裏並不怎麽討父親歡心。
只見我娘一進屋也不管老爹臉色徑直在上面坐定，先看了眼班游，繼而冷冷道：“我竟不知游兒何時對妹妹這麽上心，要是能多用點心思在功名上，我和你爹也就老來安慰了。”
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啊，如此兩語就不動聲色的將父親的註意力轉移到了兒子的功名上，我那父親果然正色教訓了二哥幾句就打發他下去好好溫習功課，當然我想老爹或許也是照顧我們娘倆的情面，畢竟當著眾人教訓個皮厚兒子兩句總比要讓女兒難堪要好的多吧。
這一番鬧下來，一時間我腦子裏接收的信息太多，實在要好好理理，正想請個安退下，那邊娘親倒是周到，看了看我道：“恬兒這孩子一番孝心本也沒錯，只是既有醫囑要好好調理，便早些下去休息，老爺也不會見怪的是不是？”
父親見狀揮了揮手，算是默認了母親的安排，我正樂得解脫，一時喜不自勝擡起腳就往出走，冷不防迎面撞著一人，忙不疊道歉，那人臉上堆著笑朝著屋裏連道不打緊，可距離如此之近，我分明看到了她藏在袖底緊握的拳，和眼角淩厲的，敵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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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姐，或許是只貓兒躲到這邊撞到了花瓶也不一定。”平兒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，從旁寬慰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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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切收拾停當後，我決定聽從平兒的建議，先去拜見我那父親大人，聽平兒說父親如今擔任著越騎校尉一職，，執掌越騎，在大司馬王鳳麾下很受重用，而這王鳳則是當朝皇後的長兄，而我父親受了這國舅爺的賞識，無疑更顯尊榮，用現代的話通俗理解儼然一個比較得志的步兵中層首領。據平兒說他平日並不常常在家，府中大小內務都是母親一手打理。碰巧今日是父親每旬從校場回來的日子，穿到前院不出意外的話便可以在大堂見到他。
我跟在平兒的身後，一路打量著這陌生的校尉府，雖說不是多麽的闊大奢侈倒也分著前後東西，各個院所錯落有致建於其中，而我居住的是後院最為精巧幽靜的憐月閣，單看這獨一份的安置，就可瞧的原主人班小姐真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了，也罷，這樣的寵愛如今歪打正著被我得來了，我也不能不思報答，就暫時代她盡盡孝好了，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只是在這邊逗留還有機會穿回去。
這樣想著不知不覺中已經轉過了好幾個回廊，邁過花廳，終於到了父親平日休息的廳堂。一眼瞧著上方正首端坐著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，著一身似乎是剛剛換下的深色圓領袍衫，標準的國字臉，整個人看上去不怒自威，我略一思量，按照平兒教的禮儀盈盈下拜：“恬兒給父親大人請安。“
上首的男子顯是平日裏威嚴慣了的，只淡淡受了禮，便略微點頭示意我坐下。說起西漢這坐的規矩啊，真心不是多麽的人道主義，得跪著做，屁股壓在腳後跟上才算標準。這幾日在自己屋裏隨意慣了，猛地出來差點都忘了這些辛苦學到的東西，要不是平兒在一旁小聲提醒，可就是個不敬之罪啦！
如今看我這父親大人的樣子，也不是個話多的主啊，不過或許到底是骨肉親情，終於還是出聲問候了幾句病情：“聽說你前些日子病了，你母親特意延請了李大夫來診治，如今可是好了？”
“勞父親關懷，如今外傷已好的差不多了”我按照之前編好的說辭又將病後失憶的原委答了一遍，末了不忘添兩句平兒教我的什麽孩兒不孝害高堂惦念雲雲。
父親大人看樣子還是略有疑惑，皺了皺眉：“李大夫的醫術素來很好，你這失憶之癥難道真的就束手無策，雖然不指著你和你的哥哥們一般建立功業，什麽都不記得也終歸不妥。”
“老爺，李大夫說是高燒傷了腦部，一時損了記憶，想來仔細調養，小姐會慢慢想起來的。”一旁的平兒細心的補上了一句。
“也罷，你自幼時便被夫人帶在身邊，這兩年又被指給小姐了近身侍候，以後凡事該更盡心些才是。”看樣子平兒在這府裏也還是有幾分地位的，我偷看了她一眼，平兒卻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應下不再多語了。
不過父親似乎也沒有打算再繼續追問，只囑托我好生養著身體便不在多言。如此甚好，今天的這場見面蒙混了過去，也算正式奠定了我在這裏的合法性，往後的日子不必再提心掉膽擔心為人視作異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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估摸著該是哪位大哥了，正要起身拜見，卻聽得父親道：“恬兒，這是你大哥，前段日子奉旨出京巡防去了，今日剛剛回來，想來你也一並不記得了，還不快去拜過！”這話聽到我耳裏心裏面不由生出點小歡喜，看來這父親大人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相處，知道我失憶便這樣提醒一二，心裏還是有我這個女兒的哈。
想到這兒我也便準備拜我那兄長，卻被對方爽快一攙：“都是自家兄妹，哪裏用著著這麽多禮數，倒是聽說妹妹大病初愈，要好好將養才是。”
我本就討厭這些繁文縟節，只是出來時平兒叮囑我近日臥床害眾人掛念，莫要疏了禮數才左拜右拜作溫良嫻淑狀，如今見了這哥哥不拘小節自是歡喜，於是又回到位上笑盈盈坐著。那哥哥見我如臨大赦的樣子，先是疑惑後來想必想起來我失憶的事，爽朗一笑：“三妹失憶之後倒是活潑了許多!”
我正想著已經收斂這麽多也還能叫活潑呢，卻聽的一陣笑聲，一瞧竟又進來兩人，前面的是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男孩，個頭與我相仿，一臉的稚氣欣喜。後面的一個年紀應比我稍長，只見他身材頎長，著一身白衣，持著扇子，面如冠玉，嘴角噙笑，當真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樣。 大哥班伯方才已識，我心中思量，想必眼前的二人便是我二哥班游和小弟班稚了。正準備上前見禮卻被那班稚一手拉住：
“三姐三姐，你如今可算大好了，要不是母親擔心我吵著你養病，讓我隨二哥去姑母家拜壽，我一定在家陪著你好起來。”
小孩子的熱情總是讓人溫暖，我忍不住想去摸摸小孩子的額頭，手臂擡起才想起自己並不是個二十幾歲的成人，只是大他一歲的阿姊呢。這樣的認知讓我忍不住失笑，卻不想這一舉一動已全被我那二哥看了去：
“三妹在想什麽，可否道與二哥聽聽？”
我瞧這二哥衣冠楚楚的模樣，想來就是書裏那種溫良儒雅的好哥哥了，我的福氣還真不錯，兩個哥哥一個魁梧一個貌美。可事實證明我不僅判斷失誤，還錯的很離譜，你看不等我開口，我這好二哥就搖著扇子開始自問自答了：“哦-，我知道了，三妹一定在想怎麽還你二哥我的銀子吧，放心，你慢慢還，二哥是不會把你拿銀子接濟江生的事說出去的。”
一番話說出口，堂上眾人都吃了一驚，紛紛向我投來疑問的目光，再看看面前的始作俑者，居然一臉看好戲的模樣，我實在是無語了，這都什麽跟什麽啊，趁我“失憶”敲詐一筆也就罷了，還憑空冒出一個江生，我還生姜呢，難不成未來的才名遠播的班姑娘這麽小就有了心上人，還上演了一場牡丹亭的戲碼？
沒等我繼續發揮想象力，一邊的班稚接了話：“二哥你就別提了，三姐忘了那木頭也好，你還提他作甚？”
呃，我親愛的弟弟，你確定你是在幫我，你這二哥分明就是有意暗示我和那姜生怎麽的，你再來這麽一說，這不是坐實添亂麽
果不其然我那父親大人臉色當場就冷下來了，我一看暗叫不好，先不論那姜生到底是何方神聖和我有什麽糾葛，眼前打緊的是安撫我這老爹啊，要知道在重視禮教貞潔的古代家庭，女兒家的清白可比性命還重要，縱使我以失憶托詞，若真是證明我之前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，也是一樣要重懲的。怎麽辦怎麽辦，正在心亂如麻急對策的時候，眼角一掃，心裏當下安定，我的救星來了。
這救星不是別人，正是“我娘”，校尉府的大夫人，我爹娶了兩房，我那狀似無害的二哥便是二夫人所出，只不過據平兒說我爹素來懼妻，對我這娘親可以說是言聽計從，這二夫人也只是一次酒後亂性得來的，平日裏並不怎麽討父親歡心。
只見我娘一進屋也不管老爹臉色徑直在上面坐定，先看了眼班游，繼而冷冷道：“我竟不知游兒何時對妹妹這麽上心，要是能多用點心思在功名上，我和你爹也就老來安慰了。”
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啊，如此兩語就不動聲色的將父親的註意力轉移到了兒子的功名上，我那父親果然正色教訓了二哥幾句就打發他下去好好溫習功課，當然我想老爹或許也是照顧我們娘倆的情面，畢竟當著眾人教訓個皮厚兒子兩句總比要讓女兒難堪要好的多吧。
這一番鬧下來，一時間我腦子裏接收的信息太多，實在要好好理理，正想請個安退下，那邊娘親倒是周到，看了看我道：“恬兒這孩子一番孝心本也沒錯，只是既有醫囑要好好調理，便早些下去休息，老爺也不會見怪的是不是？”
父親見狀揮了揮手，算是默認了母親的安排，我正樂得解脫，一時喜不自勝擡起腳就往出走，冷不防迎面撞著一人，忙不疊道歉，那人臉上堆著笑朝著屋裏連道不打緊，可距離如此之近，我分明看到了她藏在袖底緊握的拳，和眼角淩厲的，敵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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